[65] 装修谭湘源 2009-06-15 04:15 人们说现代城市矗立的高楼大厦淡漠了邻里之间的关系，言外之意是指同居于一处人们的关系藕合度下降了，可随意拆洗或任意拿至别处对接。
但我看也未必全对。北京旧一点的房子大都在6层以下，但后来建的一批，高达十数、二十数层的也比比皆是。我在北京近十一年，前些年基本都住在6层以下的房子。只有去年搬家，才第一次找了个高层楼房住下。该楼共15层，左右扩展幅度也较大，粗略一算每层至少也有15家住户。200多户人家层层堆积，近千来人呼吸吐纳，宏观一想顿觉个人渺小、宛如笼格中之蝼蚁；不过，又想地球这么几千年，层层堆积的人，不同时代皆有不同喜乐悲伤的人生价值，一路观来从未厌倦，向前望去不见尽头，我这又算什么？
倒是人越多，历史越多彩，混身于其中当一名宅男则越觉天地无碍、自由舒畅。正常时自可循日而作，伴月而息；心有异动时，亦可管它日月乾坤，稀里糊涂只是随意，也不失另一种自然之道。只是这样的好日子，很快就被来自邻居的装修打断了。
有朋友说春秋季节是楼房装修的旺季，但据我观察，除了冬天，其它季节都是装修人的所爱。装修声音可通过空气和建筑体传播，前一种关紧门窗也就罢了，后一种躲无可躲。声音在固体中的传播颇为顽强。刚开始时，还想当然地以为总是楼上几层在装修，某次实在不能忍受，上楼打听要装修到何时，好决定是否要回我娘家里避难。结果敲门之处，出来一个男士，身着家居休闲衣裤，并且最关键是从门缝透过的光景来看，他家竟似没在装修。待听我说明来由，他也长叹一声，告诉我其实这次装的，是楼上的第七层。两位宅男相对苦笑，正是人间的幸福各有各的原因，不幸却总是惊人相似。
从此之后，开始学会通过辨认声音而确定装修处离我有多远。只有特别刺耳的，才戴上耳塞应付一下，若是闷闷的，那就是比较远了，习惯一下就好，甚至还能在这样的情形下倒头而睡。只是闲来无聊，我也估计了一下225间房子，将会有多高的装修频率？设若每个房子22.5年装修一次（一代人装一次，姑且这样算），那么一年也得有10次装修！装修短则数日，长则大半月，如此算来，一年之间，约有两三个月不得安宁（注：这只是宅男的算法，因为大家还基本按政府规定，只在工作日的白天装修）。
这么一算，那么我曾经将装修列为宅男第一恨，是绝无异议了。但也慢慢想，难道小时候家里就没装修吗？怎么现在我一点也没那时的心烦记忆了？思来想去，终是想到了一件。那会儿是父亲单位集体装修，工程很大，要将一层楼的宽度整个向外延长两米多的距离，因此一定要拆墙后又砌新墙。由于父亲从事气象工作，单位建址必须位于城郊，当时城市的发展速度也不算太快，城郊还是真正的城郊。所以拆了后墙以及围墙之后，向外望去颇为开阔，一直能看到学校的操场围墙。我现在想来，那时坐在一间有着硕大窟窿的房间里做作业，往外连落地窗都没有，直接就是绿草葱葱，我一定是连欢喜都来不及，哪里来顾得上去听叮当的吵闹声。
现在真是不行了，怎么都没法忽视外界的这种影响，只有在交稿前夕，编辑手持怒鞭在MSN另一端恶吼连连，只想生出十双手来敲键如飞，才偶尔听不到谁谁谁又在装修了。是我变敏感了，周身不耐，加上这可恨的225间房子的楼，只觉得我跟邻里藕合得更紧密了，关系哪里淡漠了，全在装修声的过门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