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我的大学冰河 2008-09-16 04:23几日来罗老师大谈如今的大学教育，不仅让我想起了自己的大学时代。
什么是大学，我记得清华的梅先生曾经说过，大学之大，不在大楼，而在大师。这话如今已经耳熟能详，是个大学生都会把这话拿出来，以示自己对某些风光大学的不屑。但是掉过头看看自己的母校，即使真有大师，也未必知道是谁，或者领略过大师的风范。毕竟大楼是有标准的，十几二十层楼放那里，在搞个古典式的盖子放在脑袋顶上，纵然四不像也能唬人一下。但是大师如何之大，却不是一眼两眼就能看出的，非经年累月、耳濡目染不能知。可如今这年头，哪个系或者院里不是人头汹涌，大师终究是稀罕物，精力有限，翅膀底下能盖住的始终就那么几个人，加上还有各种行政、学术上的事务，以及声色犬马的名利帽子，大师的脸也已经五颜六色，让人难以分辨了。我始终记得在江南的那本《此间的少年》中提到的独孤求败院长，也曾经有过砖头般的著作，引得学术界瞩目。最后却只能唱一曲鲁智深的狂禅，把那本砖头郑重的放在案头，拭去灰尘了。据说这院长映射的是闵维方先生，我不是北大嫡传弟子，终究不知，不过我想这等悲伤的大师，哪个学校都会有，也不必深究是谁了。
我的母校是北京化工大学，一所二流重点院校，学校史上最出名的人物，竟是前总理李鹏的母亲。一所院校以一个政治人物的亲属而出名，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但是大学终究是大学，总有一些有几把刷子的人物，我遇到的那个人物叫李五四。其实这人距离大师的水平还是相差挺远的，关键是这人的嘴比较臭，经常能说出一些让学生感到痛快的话，因此自然多了几分亲近，上他的课也就勤了一些，打瞌睡看杂书的也少了点，加上我毕业时论文的导师又正好是他，因此如果说能有一些高人给我一点耳濡目染的话，也只能数他了。我对经济学还有市场营销的一些收获，都要感谢于他。商业到底是个怎么回事，资本如何血淋淋，都是他耳提面命告诉我的。
众所周之，我们这些人进了大学，其实和高中生没啥两样，依旧是学习要人催，上课要人点，除了要命的四六级逼得兄弟们不得不勤力上英语课之外，其余一概都临时抱佛脚，平日里自管撒欢的泡妞踢球玩游戏。大学对一个大学生的最大意义，其实在于形成独立的思考和判断意识，但我们那个鸟学校没人提醒。本人有幸英语比同龄人好的惊人，高中就过了四级，六级在大学玩一样的过了，数学又烂的惊人，死活努力也倒数第一，干脆放弃，于是乎大学的头两年是我一生最撒欢的时光，虽然补考累累，却从没在书里找到过大学的意义所在。现在回头想想，娘的早知不如再复读一年，考个女生多的学校更痛快，没准现在都吃上软饭了……
我真正开始思索什么是大学，还是要托福北大。好吧，我承认我是个虚荣的人，两次高考都投考北大未果，所以心理总有些酸溜溜的，开始两年也未真正深入北大，领略一下一塌糊涂的风范，只是闲来跑去北大附近的实华开网吧上过几次网，试图顺便泡几个北大女生什么的。但是有次内急，又赶上网吧清理厕所，于是出门一路小跑奔向北大院内，找个厕所方便一下，没想到这就让我初次领略到了北大的厉害。首先是在厕所内的天然BBS上看到了基佬的征友启示，以及对人生对宗教的各种感慨，着实让我领教了北大的兼容并包。然后又听到了隔壁坑两个男生对存在与虚无命题的探讨。说实话我是一点听不懂，如今也就记得他们提到了叔本华。但厕所里的闻道还是让我震撼了一下：娘的人家这才叫大学，说的写的做的都与众不同啊！
从此我开始抛开吃不着葡萄的心理，隔三岔五的跑到北大蹭课听。好在我这种听白课的人不在少数，北大也乐得见我这种雏儿来撑场子，所以一直没遇到什么阻力，一教二教生物楼、牛×的光华，比我们学校好几个数量级的学五食堂，都留下了我鬼祟的身影。之所以说我鬼祟，也有与我不肯去清华蹭课的原因有关：老子已经在理工科院校混了，何必在去另一个混？难道他们学校的MM比我们学校的数量多？质量好？拉倒吧……
说实话，混迹北大的日子对我来说并没有太多的收获，除了觉得自己的学校更烂之外，唯一有价值的东西，是开始渐渐理解，学问这个东西，是真正存在的，它不是过去那种存在于试卷上的东西，也不是那些厚厚的砖头巨著，而是存在于某些书之间的字里行间，并且，它是真正有魅力的。我们所欠缺的技能，是从无数的垃圾书之间，把这些书甄别出来。北大的兄弟好歹有老师偶尔给个推荐书单，校内的书店也总有一些有趣的牛书存在，加上牛人多，4年的收获自然多了不少。我等便只有各种烂书一通读，慢慢嚼出个好歹来。哎，想想都可怜，我们学校那时男生中最流行的是《大唐双龙传》和《寻秦记》，北大流行的是《陈寅恪先生的最后二十年》，高下立判啊。
也幸好不分好歹读了这些书，在大四的时候终于要面对社会的时候，我开始不自觉的循着那些书中的原理判断那些没有让我留意的事情，慢慢地才明白了什么是大学，什么是学问。它就是要教会你思索，让你寻找什么是你的原则，让你在光怪陆离的社会中，能有自己精神上的一亩三分地。至于那些职业技能性的东西，说实话进入社会之后都需要再回炉一遍，说有用亏心，说没用也不至于。其实对我，或者对大多数人来说，大学并不是从毕业那天结束的，而是从那天真正开始了。
我一直在想，如果没有那一天那一次关键的内急，我如今会是什么样呢？难以想象。我可能会依旧对北大向往，但却从未如现在一般平视它。大学从此充斥了我的一生，让我从精神上成为一个永远没毕业的孩子。我不知道这是好是坏，但是我觉得，这是我不会有丝毫后悔的一条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