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若在唐朝为衰人（二）冰河 2007-11-19 01:56我：很高兴能与您进行这样一场穿越时空的谈话，我一个朋友最近经常这样访问您的同时代的同行。不过基于一个记者的习惯，我认为采访的出发点不同，所展现出来的真实也是不一样的。我相信他所看到的那些都是真的，但我不相信那是全部，所以我也就跟着过来看看，您没意见吧？
韩愈：那你的出发点是什么呢？
我：这……您还真能抓住问题的关键，我的出发点是让您谈谈诗歌到底反映了一种怎样的人生，真的是如我的朋友谭湘源所说的那样，充满禅机和哲理么？
韩愈：诗歌反映人生，这个是毫无疑问的，不过说充满什么禅机或者哲理，那是胡扯。你上次对李白一生最后时光的记述我看了，基本和事实差不多。你说他的诗反映什么禅机和哲理了么？我就看见一个字：衰。诗是要结合当时的背景和环境来看的，他的诗文越华丽，反映出的人生就越凄苦。你想想他在高唱“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同时，躲在小客栈往脸上涂黑墨，避开仇家老大的追杀，这是一种怎样不幸的人生啊。他的一生都在跑路，无论是《早发白帝城》还是《蜀道难》都反映了这么一个事实。你认为这种一生跑路的人生，有什么禅机和哲理可言么？
我：这个……还真不好说，也许人家是充满革命乐观主义精神。不过我们不要把话题扯远了，我们谈谈您的诗文吧，要知道您可是位列“唐宋八大家”之首啊。
韩愈：我的诗文？你知道他们如何评判这唐宋八大家么？
我：说诸位先生是“文起八代之衰”……
韩愈：……-_-!
我：……-_-!
韩愈：你看看，答案很明显了么。从我这里开始，衰的趋势就同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后面八代都没停下。我算算，唐、宋、元、明、清、民国。把五代十国那段军阀混战的历史算上一代，你们现在正处于最后一代，估计要衰到头了。
我：不过我觉得文起八代之衰好像不是这个意思吧？再说我们这个时代的诗歌也不错啊？
韩愈：首先你说有唐之前的八代，文化很衰么？有没有八代你自己算，诗经、楚辞、列子、离骚、史记……用你们那个时代伟人的话说是“百家争鸣，百花齐放”。从唐以后呢？唐诗宋词元曲，搞文化的已经和戏子一个阶层了。你以为他们不衰，反而很旺么？何况后来有了八股文，你们又发明了应试教育，你还敢说不衰？搞诗歌的流行梨花体，抄文章的也进作协，你不要说你不知道。
我：我承认这是事实，不过我还是要说，至少唐代的诗歌还是充满了瑰丽的想象和直白的陈述，很有诗歌应有的色彩。
韩愈：我也承认，不过我说了诗歌是诗歌，他只是人生的一个碎片。而且诗歌中流露的乐观更多的是自我的催眠。你听这句，“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很诗意，很浪漫吧？一个诗人空着肚子露宿江边，不浪漫一下他还能做什么呢？抢劫不成？
我：这个倒是，我们这个时代有个伟大的艺术家叫卓别林，他就认为喜剧是最好的表现形式，至少能给处于悲苦人生的群众们带来短暂的快乐。
韩愈：我同意这个观点。所以千万不要以为诗人让别人开心了，他自己也就开心了。那个卓别林想必也是孤苦一生才有这样的认识。也许是你看的诗不够多。我的诗你看过没有？
我：卓别林是一生很不幸，你的诗我知道一首“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阳路八千”……
韩愈：你看看，你知道也是这样一首反映我衰运人生的诗歌。唉，谏迎佛骨表，我非要多那么一句嘴，还嫌衰不够么？其实我对佛没什么意见，我有个诗人朋友叫贾岛，就是个和尚，经常和我“推敲推敲”，不过我当时也是得意过头了，以为自己很旺，结果……
我：不影响您的情绪了，您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韩愈：该干什么干什么，诗歌只是个娱人娱己的玩意，并不能反映太多的东西。它所具有的意义，很多都是你们这些读者所赋予给它的。那些拿着意义说事的都是骗人钱的骗子，这点和拿着佛祖要香火钱的秃驴没什么区别。就像你们那个时代的红学，研究作者的马桶，有什么实际意义么？有时间自己做个马桶，也比这强。当然，做马桶或者坐马桶的时候，吟两首诗，还是很不错的，至少可以让自己高兴一下。不过也仅此而已，仅此而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