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寻根冰河 2008-10-16 03:56
我经常遇到的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是“你是哪里人？”
我通常会回答，我是新疆人。然后对方惊叹一句：真的么？看不出来，你一点不像新疆人，汉族么？……诸如此类。
我是哪里人？
我真的不知道。
这个问题，放在谭老和罗老师的身上恐怕都很好回答。谭老自小生长在湖南衡阳，父母也都是湖南人，他自然也是湖南衡阳人。罗老师长于四川，口音中至今有淡淡川味，四川人是他的标签。只有我，父亲是北京人，母亲是湖南人。我却出生于新疆天山海拔将近4000米的冰大板，自从有记忆开始就四处迁徙，从南疆一点点向北疆移动，在离开新疆之前，我的家停留在石河子这个军垦司令部所在地。因此当我面对“哪里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只能以含混的“新疆人”来回答。
总有些人喜欢刨根问题，继续问：你是维族么？不是？你父母是当地长大的么？插队的？那是哪里人？哦，那你应该算北京人。
我小时曾经断断续续回到过北京几次，最长的时间不超过半年，曾经享受过四合院里的北京百姓生活。现在想来是很难得的经历了，可是那时却并不喜欢，因为拥挤的北京四合院和街道让我这个在戈壁滩上疯惯了的人，感觉透不过气来。北京是有辽阔的地方，例如故宫、天安门广场之类的地方。但是却显然并不属于平民。只有在新疆，无论贵贱，都有足够辽阔的地方让你自有奔驰。跑十天半个月都还遥望着地平线。
可是为什么我就要随父亲的籍贯，算是北京人呢？为何不能随母亲？算是湖南人呢？奇怪的逻辑。
母亲的家乡在湖南最南部，靠近广东的大山里。其实距离衡阳都已经不远，所以我和谭老倒也有些老乡关系。只是他们的家乡话，和我外婆那边说起的完全不同。我曾经问过母亲。老娘说古时那座山算是广东的地盘，所以口音也差别很大。
好吧，广东，我的血缘里又多了一个新的元素。
其实广东只是新元素之一，2006年父亲在北京的亲族召开家族聚会，公布了家谱。作为三代之内的长房长孙（祖爷爷是长子，爷爷是长子，父亲是长子，我又是长子），我未来有可能荣幸的成为族长的候选人。对于这个我并不感兴趣，让我感兴趣的是，我得知原来我们家祖上是浙江绍兴山阴县人，明朝永乐年间随永乐帝迁都才来到北京，而祖爷爷居然是汉军旗人，是李鸿章麾下左翼衙门的官员。
浙江，永乐年间，汉军旗……我当时有些晕
这些标签落到我身上，都没有什么明确的体现。唯一有迹可循的是，我的面貌和身高都不像彪悍的北方汉子，更像南方人，瘦小却也算结实。
这些血缘链的变迁史对我来说还是有些意思，我曾经有机会去过浙江绍兴，还询问过山阴县在何处，并想去看看。可惜没抽出时间。不过当地人说我的确很像长于当地的，除了牙相对白一点。神啊，我的牙还算白么？询问之下才知道，这要归功于新疆的水，新疆雪水显然比当地富含各种微量元素的地下水对牙齿的影响要小很多。
绕了一圈，又回到新疆了。我喜欢这个结论。生于斯长于斯，一个地方的水土决定了一个人心理的归属。我是新疆人。不过与大多数人不同的是，新疆大地上却没有一个城市能容纳我的乡情，我一直在不同的城市迁徙，好像四处流浪的野驴。
只是，我有时候在想，浙江的父辈先祖和湖南（广东）的母辈先祖，数百年前可会想到，他们的子孙中会有这么一个人，摇摇晃晃，漂流在中国的大地上，疑惑于自己应该是哪里人么？
虽然我认定自己是新疆人，但我知道，这诸多地域元素的综合，是造成我始终有中漂泊感的主因。
好吧，我是地球人，不用回火星，这个结论可以消解我无根的乡愁了。
